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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尔居恩,码头。
正是恕瑞玛地区午后的炎热时光,一条三十多米长的满载货船刚刚靠岸,在海员的吆喝下,码头搬运工人三三两两从阴凉处出来。
码头市集的小贩们纷纷扯开了嗓子,向着一群刚刚从船上下来的客人兜售商品。
一个卖古玩的干瘦老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袍子,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和他摊位上的羊皮卷一样干枯,倚坐在市集的土墙边一言不发,只有灰色的眼珠稍稍转动,打量着陌生的人群。
人群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贵族青年,穿着黑色镶红边的开襟衫,露出肌肉饱满的胸膛,用粗皮带固定着左肩装饰性的钢铁护甲,自上而下牢牢绑在黄铜扣腰带上,腰带的卡扣上还插着一把黑沉沉的宽刃短剑。之所以说他高傲,是因为他始终高昂着他的下巴。
整个瓦罗兰没有人在便服上穿护甲——除了诺克萨斯人,而这个年轻人的发型也是诺克萨斯式的干练板寸,没有一丝丝的多余。
诺克萨斯贵族青年注意到了老人,老人直直地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交汇。
如果说青年的目光是灼灼逼人的,那么老人的目光就像沙漠般虚无。
这样无声的对视可能是老人的无心之举,抑或是特别的销售手段。
总之,诺克萨斯贵族青年对老人和他的古董摊产生了兴趣,他无视身边的推销,径自走了过来。
看起来相当陈旧的褪色毛毯上,放着些不知真赝的小玩意,锈迹斑斑的钱币,破损的羊皮纸卷轴,缺了一角的陶器,还带着沙土的木乃伊猫。
老人低下了目光,缄默不语,任由青年观察着他的古董。
“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青年单膝着地蹲下来,盯住老人的眼睛。
老人的眼睛仍然没有神采,半晌,他才慢悠悠地抬起枯瘦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金色的吊坠,缓缓递到青年面前。
青年接过来,这是一块掌心大小、质地沉重的圆盘,中心是一个凸起的圆形,周围有着繁复的花纹。
“这是什么?”青年好奇地问道。
“这是古老的太阳圆盘吊坠,帝国太阳教廷祭司们的遗物。”老人终于开口。
青年有些失望,面前的老人已然失去了之前那种让他感兴趣的神秘意味,只不过是一个故弄玄虚的老商贩罢了。他早就听说过,太阳圆盘的劣质仿制品充斥恕瑞玛北部的港口,几乎是旅游纪念品一样的鸡肋。
“我不需要无用的东西。另外,我提醒你,你所说的帝国已经在数百年前毁灭了,现在,只有一个伟大的国家能被称为为帝国,那就是,”青年把吊坠递回老人的手,“诺克萨斯。”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收起吊坠,喃喃道:“你不该说太阳圆盘吊坠是‘无用的东西’,它是祭司与太阳神沟通的重要物品。即使是最强的战士,也要仰望太阳。”
“那么,太阳神护佑这片沙漠了吗?”青年嘴角上扬,反问道,“乞求神灵,是贫弱民族的特征。”
老人抬起头,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年轻人,你不了解帝国的伟大。只是……”他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错误地发生了,导致了可怕的无可挽回的后果。”
青年有些莫名地被激怒了,他向来不允许别人驳斥他的观点——尤其是低贱的只会在往昔荣光的追忆中舔舐伤口的恕瑞玛贫民:“你最好说清楚,老头。”
诺克萨斯贵族的随从们围了上来,形成一圈人墙,遮挡住了老人的阳光。
老人抬起头,眯着眼向天空看去,烈阳明亮。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愿意,我可以慢慢讲给你们听。”
烈阳明亮。
巨大的漂浮的太阳圆盘下,正在举行着庄严的祭礼。
传说,正是太阳圆盘给恕瑞玛的土地带来了肥沃和富饶。
恕瑞玛帝国的皇帝,穿着洁净的白袍,戴着象征世俗最高地位的黄金鹰冠,一步步缓缓走上气势恢弘的祭台。
虽然他才年近五十,但已经不复从前的英明神武了,长期的悲伤情绪摧残了他的体魄。
多年前的一场暗杀,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儿子,除了那个最不像自己的小儿子——阿兹尔。皇帝从未设想过,这个身体羸弱的小儿子,会继承自己的帝国,阿兹尔的存在只会令他感到厌烦,他每每看见阿兹尔怯弱闪躲的目光,就会想到为了保护他而英勇战死的三个儿子。他宁愿再生一个儿子,好好培养,也不愿意将帝国交给这个他从未喜欢过、重视过、培养过的儿子。
然而,他的宫廷在那次暗杀之后似乎遭到了诅咒,所有婴儿都离奇夭折或胎死腹中。
此时此刻,他在祭台上虔诚地低下自己的身子,希望烈阳之神再给自己一个健壮的孩子,给帝国一个英武的继承人。
太阳教廷的祭司们披着白色的教袍,侍立在两边,为皇帝的祭拜吟唱着祝福。教廷大祭司则站在祭台的上方,将白袍系到腰间,露出干瘦的脊背。脊背上的肌肉不断耸动,牵动着大祭司的手,熟练地用小刀剖开祭品的腹部。
皇帝此次供奉的祭品是一只通体白色的公牛,供奉前宫廷主管仔细检查过没有一点瑕疵,并且请屠夫用铁锥处死,没有流一滴血。
大祭司在公牛的腹中摸索,拖出了一团热气腾腾的内脏,他用沾满鲜血的手翻检出肝脏、肺和肠,仔细检查其中的状况和纹理,以此解读神意。
皇帝则在下方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态,默念着神灵的名号。
大约一刻钟,大祭司结束了解读,他默不作声地用台上的黄金水盆洗去手上的血迹,重新穿上袍子,然后转过身。
帝国的贵族和臣子,都恭敬地站立在祭台之下的三百六十五级台阶上,而太阳圆盘下的广场上,站满了黑压压的平民。此时,帝国所有的子民,都屏住了呼吸,整个现场安静无声。
大祭司抬起手,他的声音响彻天空。
“感谢烈阳,吉兆。”
刹那间,万人的欢呼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皇帝这才起身,大祭司缓缓经过他身边,低声道:“陛下,太阳神答应了,他会保佑你的下一个孩子不受诅咒侵蚀,健壮而活泼。”
“谢谢,谢谢。”皇帝向着大祭司致意,然后抬头看向在阳光下极为耀眼的太阳圆盘,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一直站在祭台下第一层台阶是帝国皇子阿兹尔,他的容貌其实相当俊美,褐色微卷的头发,漆黑如夜的瞳孔,雕塑般的五官,但身材确实显得有些瘦弱。
他在帝国子民巨大的欢呼声中脸色霎白,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幸好,身后有坚定的手臂扶住了他。
“阿兹尔,别失望,我会帮助你的。”身后的人附耳安慰道。
“谢谢你,泽拉斯。我只是有些不舒服。”阿兹尔拍了拍同伴的手背。
皇帝此时已经走下祭台,扫见了阿兹尔苍白的脸色。
“你怎么回事?”皇帝有些嫌恶地询问道。
泽拉斯立马闪出来,代为解释道:“今天阳光强烈,皇子有些脱水。”
皇帝打量了泽拉斯一眼。光亮的头顶、晒黑的皮肤和手臂上的铁环,无一不揭示了他奴隶的身份,即便是身上的宫廷服装,也不能掩盖他卑贱的气息。
“谁允许你把这个蓝眼睛的奴隶带上祭台的,还是离太阳圆盘这么近的位置,阿兹尔!”
阿兹尔面对父皇的质问,低下了目光,声音低微:“是我的错。请父皇责罚。”刚刚说完,身子又摇晃了一下,泽拉斯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
“没用的东西。”皇帝扔下一句话,不再理会阿兹尔和他的奴隶,在群臣的簇拥下走下台阶,“去向太阳圆盘跪下道歉,不准影响今天的祭礼。”
“是。”阿兹尔默默看着父皇远去的背影,内心在滴血。
这几年,他一直在内瑟斯大图书馆精读古文,希望学到古代诸王朝统治者的智慧,并且努力学习武艺,时刻督促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结果,父皇的心意始终没有改变过。
阿兹尔缓缓走上祭台,双膝跪了下去,心里默念。
“敬爱的太阳神在上,皇子阿兹尔致以最深的歉意。泽拉斯虽然生为奴隶,但那只是他出生的错误,他的灵魂聪明而高尚,决不会亵渎你的神庙……”
身后的泽拉斯则远远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升起了一团火焰。
“阿兹尔,我发誓会把你送上皇位。”
皇后即将分娩,疼痛已经持续了一个白天,御医说最迟今夜皇后就能生下孩子,还说这一定是个健壮的男孩,因为婴儿的胎动很有力。
整个皇宫都陷入了喜悦的忙碌之中,奴仆们都在憧憬着皇帝慷慨的赏赐。
泽拉斯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把自己关在皇宫高塔上的秘密房间里,面前的石桌上是一具新鲜的动物尸体。随着太阳西下,桌面上鲜血流汇成的咒文渐渐干涸,房间愈发阴暗,泽拉斯的心也愈发冰冷。
他通过高塔的瞭望口,俯瞰着皇后的寝宫。
那里始终没有动静——大祭司没有说谎,这个孩子确实受到了太阳神的庇护,以往屡试不爽的各种黑魔法诅咒都无法起效,而孩子的出生,将破灭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让阿兹尔登上皇位,改变这个腐朽的帝国,结束无穷无尽的奴役。
泽拉斯锁上了秘密房间的门,手持火炬,沿着盘旋幽暗的回廊下行,一一点燃沿途的壁灯。
摇曳的灯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父母都是知识渊博的学者,熟知天穹上星辰的运行,幼时他最惬意的事,就是躺在屋顶的毛毯上,听父母讲星星的故事。然而,恕瑞玛帝国的军队打破了王国的城墙们,他们一家和全城百姓一并沦为奴隶。
体弱的父亲死于工地的烈日下,泽拉斯甚至不知道父亲被埋在了哪一座建筑物之下。母亲不愿意他重复父亲的悲剧,将他托付给一个著名的墓室建筑师。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他的母亲。
可能由于他遗传自父母的天赋,无论是数学几何,还是语言文化,他都学得很快,并成为了师父最倚重的学徒。他获准每天前往内瑟斯大图书馆借阅书稿,为工程建设提供思路。
终于,他在大图书馆遇到了他一生的挚友——阿兹尔。
想到与阿兹尔的相遇,火光映照下的泽拉斯的脸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尽管是他刻意去建立的友谊,但这位皇子完全没有皇族的高傲,坦然接受了他这个奴隶少年的指导,在接下来几个月中,他们常常交流学术经验,友谊的桥梁悄然建立。
阿兹尔不知道奴隶少年本有名字,为他取名泽拉斯,意思是“懂得分享的人”,并且在私底下亲切地直呼他的名字。阿兹尔甚至利用皇族特权,将他从建筑师的压榨下解救出来,安排他成为皇室奴隶,进而将他纳为自己的私人助理。从此,他可以以奴隶的身份自由出入皇宫和内瑟斯大图书馆,他非常感激阿兹尔。
报答的机会来得很快。按照惯例,皇帝的车队出巡新征服的土地,并在一处绿洲旁扎营过夜,结果一群有预谋的刺客袭击了他们。他从一名刺客的刀下拯救了阿兹尔,但是阿兹尔的三位皇兄在混战中被杀掉了。
阿兹尔非常感激他的舍命相救,握住他被利刃割破的手,说他们将是一生的兄弟,并承诺继位后,会改变这腐朽的奴隶制,给他自由。
“你总是那么天真啊,我的兄弟。”泽拉斯自言自语地走到了回廊的尽头,一阵夜风从出口吹来,他手臂上的铁环玎珰作响。
他实在太了解历史上的类似案例和恕瑞玛朝廷的运转法则,他知道阿兹尔在刺杀事件后依然命悬一线。虽然阿兹尔是仅存的王位继承人,但事实上却毫无意义。皇帝更加宠爱那几位死掉的儿子,因此对独自幸存的阿兹尔心怀怨恨。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是,皇后和众多妃子依然还是可以生育的年纪,只要新皇子出世,阿兹尔就会立马失去地位,甚至性命不保。
这些年,他用尽浑身解数,追寻一切他能找到的知识,无论以何种代价、无论何种来源。他解开了封锁已久的书库,钻进已被遗忘的密室,探寻了黄沙之下埋葬的谜团。自此,邪恶的诅咒笼罩了皇宫,每一个胎儿都不能安然出生,任何试图查清此事的人,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也不能例外。”泽拉斯走出了高塔,右手轻轻抬起,充斥了整座高塔十二层回廊的明亮灯光,如同被收走了一般瞬间消失。
他向着皇后的寝宫走去,细微的电光游离在他周身,咝咝作响。
恕瑞玛帝国流传下来的史籍如此记载这一天:“六月七日晚,晴。天降闪电,皇后寝宫崩塌毁坏。皇后、奴仆,包括前来探视的卡姆什皇帝及其卫队,二十三人,无一幸免。翌日,阿兹尔皇帝登基。”
索昂萨高原。
这里是法拉杰河的源头,下游汇入恕瑞玛母河,距皇都仅七十余里的路程。
阿兹尔大帝看中了这里气候凉爽的平坦土地,决定在此兴建一座繁荣的城市——花园之城。
按照规划方案,这座城市的所有建筑物都由白色大理石砌造,通往高山的水渠将为城市提供清洁的水源,宽阔的大道栽上成排的果树,屋顶上种满鲜花和绿藤,处处莺歌燕舞。
最核心的部分则是城中央的皇家宫殿,一共四层,每一层都拥有华丽的庭院、居所和喷泉,各种珍奇异兽、美丽花卉遍布其中。整座梦幻般的宫殿用七十二根巨型的大理石柱支撑,每根石柱都有各不相同的精美浮雕,记载阿兹尔大帝的丰功伟绩。
阿兹尔继位以来,展现了他作为统治者的卓越才能和战略手腕。帝国的飞升者战士和金甲士兵们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了接连不断的胜利,帝国疆域已经向四面八方延伸到了整个大陆的边缘,无论是荒漠里流窜的劫掠者,还是占据绿洲的游牧部落,抑或是海岸上星星点点的城邦国家,都被扫除一空,并入了帝国的版图,甚至以绪塔尔丛林里的元素王国都表示了臣服。阿兹尔的威望达到了顶峰,超越了恕瑞玛以往任何一位皇帝,直追帝国初代女皇瑟塔卡。
恕瑞玛帝国的皇帝和贵族们从扩张战争中获取了大量的财富、土地和奴隶,而这座花园之城的大工地上,就足足有四万名奴隶在日夜忙碌。
这项浩大工程的负责人,当然是皇帝的心腹助手——泽拉斯。
工程持续了一年多,皇家宫殿的主体建筑已经完成,只剩下一些外围的设施。至于皇宫外,大小贵族们已经派出了自己的管家和奴隶,兴建豪华住宅和庭院,迫不及待同皇驾一起入驻这座花园之城。
今天,皇帝将在新竣工的大殿里举办盛大的晚宴,庆祝小公主的出生。按照安排,帝国的显贵们都会前来庆贺,并亲身感受到新城的宏伟。
于是,为了筹备好一切,泽拉斯早早地就来到了这里,独自进行巡查。
泽拉斯习惯独自行走并且思考各种事务。
他现在负责的事务很多——阿兹尔在帝国很多事务上都会征询他的建议,他和阿兹尔也配合得很好。
当他走过宫殿外未完工的大剧院时,围观人群的嘈杂引起了他的注意。
泽拉斯走了过去。围观的奴隶工人们看到泽拉斯穿着皇家服饰,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穿过人群,泽拉斯看到歪倒的大理石柱,一具赤身裸体仅有腰布的尸体陷在底部的坑中,尸体显然是刚刚被挖出来的,已经有些腐烂。
泽拉斯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此时,一个监工模样的胖子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向着泽拉斯点头哈腰。
“怎么回事?”泽拉斯注视着尸体上飞舞的苍蝇。
监工赶紧解释道:“大人,实在是对不起!我同他们讲过很多次了,尸体要运出城埋掉,可这些偷懒的奴隶就是不听!您瞧,白天一热尸臭就散出来,只好又挖出来。”
泽拉斯脸上毫无表情,似乎不太满意。
心虚的监工立马大声训斥周围的奴隶,挥舞起手中的鞭子,离他最近的一个奴隶躲闪不及,衣衫褴褛的身体上立时又添了一道血痕,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监工刚要再打,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牢牢握住了。
“大人?”他疑惑地询问。
“我是问你,他怎么死的。”泽拉斯冷冷道。
监工猛然想起了皇帝亲信富于传奇色彩的奴隶出身和古怪的脾气,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应该是累死的……没人打过他。”
“我的命令,每人每天轮班八小时,怎么会累死。”泽拉斯浅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监工。
这不像是凡人的眼睛。监工心想。
他磕磕绊绊地回答泽拉斯:“可能他体质比较差……最近天气也比较热……”
“撒谎!”一个年轻奴隶突然喊了出来,“我们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
“泽拉斯大人!”监工赶紧跪下握住了泽拉斯的手,尖声道,“这个奴隶在撒谎,他们没有。”说完,就疯狂亲吻泽拉斯的戒指。
“没人能对我撒谎。”泽拉斯甩开他的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肉脸上,留下鲜红的指印,“说,是谁的命令?”
“是我的主子,大剧院的承包人,泽瑞玛城的阿伊蒙!”监工捂住脸,哭泣道。
“通知他,我在这儿等他。半个钟头内,我要见到他。”泽拉斯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他。
监工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离开了。
一个多钟头后,监工才回来,身后则跟着他的主人——阿伊蒙,他是坐在八个奴隶抬着的凉顶轿子上过来的,左右还跟随着持扇的女奴。
阿伊蒙的家族是帝国里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他本人则是帝国南部泽瑞玛城最富有的地主,一千二百名奴隶在地里为他干活,十五个商队在帝国的商路上为他赚取利润,他的兄长则在帝国政府里担任要职,从而为他争取了承包花园之城皇家大剧院的资格。
泽拉斯负手站在原地,哪怕烈日高照也没离开。
阿伊蒙圆胖的身材在奴隶的搀扶下离开轿子,慢慢走向泽拉斯,心里盘算着如何拉拢这位皇帝的宠臣。
泽拉斯转过身来:“解释一下。”
面对诘问,阿伊蒙压抑住内心不满的情绪,满脸堆笑道:“大人,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我会妥善处理好。您费心了。”
“你好像不认为自己犯了错误?”泽拉斯的身材要比阿伊蒙高一个头。
对方压迫性的注视让阿伊蒙很不舒服,他略作思考,回答道:“恕我直言,大人。工地上死几个奴隶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损失的实际上也是我私人的财产。”
“问题是,你来不及完成工程进度,违反我的命令大幅延长工时,才导致了这个……帝国子民的死亡。”泽拉斯丝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道。
虚伪的假笑从阿伊蒙脸上消失了,从对方的蓝眼珠里他只看到了憎恨,他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干脆闭上了嘴不再解释。
“我给过你机会了,该死的老东西。”泽拉斯低声道。
“你不过是一个奴隶,你没有资格处置我!”阿伊蒙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泽拉斯,如同被捞上岸的鱼,他感觉到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
毫无征兆地,炫目的蓝光闪过,阿伊蒙的身体瓦解了。
死不瞑目的头颅滚到了监工的脚边,吓得他哇哇直叫。
泽拉斯进入晚宴时,宴席的酒菜已经换了一轮,歌舞节目刚刚收场。
皇帝面色微醺,斜坐在御座上,看到泽拉斯,他展颜一笑,举起了珠光十色的酒杯,遥遥地表示欢迎。
御座底下的左右两排的宾客们也纷纷举杯欢迎,除了个别已经醉倒在座位上的。
泽拉斯低着头走到自己的位子——他的位子被安排在离皇帝最近的左下方。他从桌上拿起酒杯,向着皇帝躬身致意,将其中满斟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方才坐下。
“听说你杀了阿伊蒙?”皇帝喝干杯中美酒,擦了擦嘴问道。
“抱歉,没来得及亲自向陛下汇报。”泽拉斯点点头,“他虐待奴工,延误工期,已经被我当场处决了。”
泽拉斯的语调平静,仿佛在叙述厨房刚刚屠宰了一只生猪。
这番对话却在全场的显贵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甚至有人慌乱间把汤汁洒在了衣服上。
皇帝摇了摇头,示意仆人们给大家倒酒。
居然连一句训诫的话都没有,众位宾客暗暗吃惊。
欢快的音乐重新奏起,袅娜的舞女纷纷登场,热气腾腾的铁钎烤肉被端上了桌子,宴会的氛围重归热烈。
显贵们三五成群地离席,到皇帝的御座下表达赞颂之意。
征服大陆的出色战略,治理国家的公正品德,对于艺术与建筑的高级品味,膝下众多优秀的子女,等等。
不绝于耳的溢美之词令皇帝心情愉悦,而皇帝富于亲和力的言谈令每个人返回座位时都心满意足。
皇帝没有忘记泽拉斯,他一直认为,如果没有这位童年好友,他不会成就今天的事业。
于是,两位奈瑞玛桀的老贵族告退的间隙,皇帝叫住了正独自饮酒的泽拉斯。
“泽拉斯,你不来祝贺我吗?”
泽拉斯闻言站起来,双手举起酒杯:“陛下,泽拉斯祝愿小公主美丽健康,祝愿您的帝国永固,希望所有人都感谢您的统治,无论是贵族,平民,还是……奴隶。”
不知为什么,泽拉斯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提醒什么。
皇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知道泽拉斯的意思,这件事他们已经讨论过好几次。
等待上前赞美皇帝的宾客们则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住了脚步。
“我改善了奴隶们的生活。”皇帝仿佛对着面前的空气在说话。
泽拉斯低声道:“但镣铐依旧存在。”
“我现在不想谈这些。”皇帝有些烦躁地打断了泽拉斯。
“怎么,伟大的阿兹尔大帝已经不愿意再听他的奴隶说话了吗?”泽拉斯直视皇帝,讥讽的话音里带着一些细微的颤抖。
“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身份,泽拉斯!”
“我只是愚蠢地还相信当初的承诺。”
阿兹尔大帝表现出了罕见的失态,盛怒之下他将金杯掷出,正好砸在了泽拉斯头顶上,上面镶嵌的宝石割破了裸露的头皮,深红色的酒液和鲜红的血液交织流淌在泽拉斯的脸上。
泽拉斯没有去擦,他依旧谦卑地向皇帝行礼,然后离开。
晚宴在泽拉斯离开后很快结束。
两个童年好友决裂的流言也渐渐在帝国上层圈子传开了。
宴会风波后,泽拉斯不再负责花园之城的建设,而是被派往了帝国北部的新兴港口城市纳施拉美——帝国征服大陆北岸后,这座城市成为帝国与北方大陆城邦国家贸易往来的重要枢纽,大量的进出口商品在此地集散,商船络绎不绝。城市人口和规模也得益于繁荣的海上贸易,呈现每年倍增的趋势。
对于皇帝任命泽拉斯为纳施拉美总督的旨意,帝国的贵族们在暗中议论纷纭。大部分人认为,调离中央意味着皇帝对泽拉斯的疏远;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皇帝并没有对泽拉斯失去信任,毕竟纳施拉美每年收取的税赋可以达到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一以上,该城总督的职位非同寻常;还有一些声音认为,这其实是皇帝的精心安排——因为纳施拉美是一座自由民的城市,这里讲究契约精神和自由雇佣,鲜有奴隶的存在。
泽拉斯在这座城里,确实很难看到贵族对奴隶的压榨了,但他的心却彻底凉透——帝国的车轮轰隆前进,贵族们骄奢淫逸,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无数奴隶的悲惨人生上。
是啊,当年那个承诺来自一个心存感激的孩子,不懂得这样的承诺能够带来多大的影响。阿兹尔凭什么动摇他祖辈数千年来的统治?对抗帝国的传统?难道就因为他和一个奴隶的友谊吗?
泽拉斯后悔自己的天真,他居然以为可以同阿兹尔携手并肩,共同改变这腐朽的帝国。
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常常受到良心的折磨,他甚至不敢和正常人一样组建家庭、养育后代,因为他害怕面对婴儿。他一直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阿兹尔,为了他们伟大的事业,但现在他无法再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解释。
“阿兹尔背叛了我。”
这个想法在泽拉斯的心中生根发芽,日益壮大。
他的睡梦里开始频繁出现被石块压塌脊梁的父亲、被主人虐待的母亲、被埋进地基的奴工、被肆意鞭打的奴仆,等等。他们无声的流泪,却如同利刃,令泽拉斯感到无比痛心。
这些难以忍受的心痛,最终都化成了对阿兹尔的恨意。
慢慢地,泽拉斯内心里的善良、忠诚和一切高尚的东西都坍塌了。
他精心策划了一个庞大的复仇阴谋,足以一举毁掉阿兹尔和他的帝国。
他写信给阿兹尔,表达歉意,请求原谅。
阿兹尔为泽拉斯的主动示好而感到惊喜,长期以来他也常常因泽拉斯的事情而感到内疚。
两个童年好友很快重归于好,至少表面上如此。
泽拉斯开始给阿兹尔灌输虚荣,向他描绘统一全世界的美好蓝图,但这样的梦想凡人是无法实现的,除非阿兹尔能够和帝国初代女皇塞塔卡一样实现飞升。
按照传统,飞升仪式是由太阳祭司团主动或依申请指定的帝国内符合资格的一人或者几人,登上太阳圆盘下的飞升神坛,接受神圣能量的灌注。飞升成功后的人被称为“飞升者”,他们的躯体将会被重塑,获得近乎神灵的强大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除了初代女皇塞塔卡,所有的飞升者都是通过飞升仪式成为半神的。
如果阿兹尔能够顺利通过飞升仪式,那么他的统治就将延续数百年之久。
然而,相比于世袭的皇帝和贵族,太阳祭司们更加青睐勇猛的战士。帝国历史上的飞升者,大多数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神剑”亚托克斯、“黑豹”塔亚纳利、“巨狼”瑟博塔鲁、“巨镰”拉亚斯特,等等,都是杰出的飞升者战士。
而且,太阳教廷一直对外宣称,飞升仪式具有极高的危险性,飞升人选必须经太阳祭司们反复占卜、求通神灵,在得到确切回应后才能够进行,参加仪式者还必须有将毕生奉献给恕瑞玛的觉悟。如果出了差错,仪式失败,不但参加仪式者会瞬间灰飞烟灭,巨大的能量还会摧毁城市。
因此,阿兹尔以及之前的历任帝国皇帝,都没有想过尝试飞升。
为了打破阿兹尔的观念桎梏,泽拉斯举了内瑟斯和雷克顿两兄弟的例子——兄长内瑟斯是举世无双的学者和将军,弟弟雷克顿则是勇猛剽悍的战士。当内瑟斯作为凡人的生命垂危之际,太阳教廷准许了他的飞升仪式。然而,仪式当天,虚弱的内瑟斯无力爬完通往神坛的漫长阶梯,而雷克顿怀着灰飞烟灭的觉悟,毅然将兄长一步步抱上了飞升神坛,太阳圆盘的炫目光辉笼罩了神坛。最终光芒褪去,兄弟二人都成为了伟大的飞升者。
通过这个例子,泽拉斯对阿兹尔说明,太阳教廷只不过是垄断了凡人与神灵沟通的途径,从而将参加飞升仪式的资格掌控在自己手中。实际上,只要能通过神灵考验,哪怕未经太阳祭司们的指定也能飞升。
阿兹尔被泽拉斯的提议吸引了,成为飞升者皇帝、建立不世功业的愿景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凡世间的享乐和成就再也提不起这位帝王的兴趣。
终于有一天,阿兹尔宣布,他将举行自己的飞升仪式。
这引起了太阳教廷的强烈反对,大祭司宣称皇帝没有赋予自己飞升仪式的权力,所有的飞升仪式都必须获得太阳教廷的准许,祭司们甚至公然抨击皇帝的狂妄自大。
以内瑟斯为首的飞升者们也向皇帝表达了含蓄的反对。
这些攻击和反对的声音却令阿兹尔更加相信泽拉斯的话了——教廷只不过是一群将神权视为私产的老家伙,他们害怕一位飞升者皇帝的出现,而那些业已拥有半神力量、享受帝国优待的飞升者们,忌惮阿兹尔飞升后将获得超越他们的力量和声望。
阿兹尔将反对的飞升者们调往远方,对太阳祭司们则施以酷刑。痛不欲生的折磨令太阳祭司们屈服,吐露了飞升仪式的秘密,并同意协助进行阿兹尔的飞升仪式,而深谙各种法术和奥秘的泽拉斯则成为了阿兹尔飞升仪式的负责人。
一切都在按照泽拉斯的安排进行——飞升仪式将借助阿兹尔的尊贵血脉和伟大功绩,引来前所未有的庞大星界能量,然而,在他的暗中布置下,这股本该为阿兹尔所有的能量,将会被错误地引导,毁灭阿兹尔、太阳圆盘乃至整座都城。
失去了皇帝和太阳圆盘,这腐朽的帝国终将崩溃。
烈阳明亮。
太阳圆盘在空中闪耀着白热的光芒。
高悬的太阳圆盘之下,数千名士兵在维持秩序,上万名民众夹道瞻望。
阿兹尔皇帝乘着十二匹纯白骏马拉的太阳马车,缓缓驶入太阳神庙。皇帝的面容被完全遮挡在象征天神的鹰头盔之下,华贵的黄金鹰铠上系着长长的紫色飘带,手持的恕瑞玛黄金权杖在阳光下闪耀光芒,与高悬的太阳圆盘遥相呼应。
皇帝宛如天神般的出场,调动起了民众的情绪,他们兴高采烈地呼喊着,为有生之年目睹飞升者皇帝的诞生而激动不已。
皇帝在神庙稍作准备后,仪式开始了。
在两侧群臣的注视下,皇帝一步步走上祭台,步伐自信而矫健。
祭台上,有一圈皇帝最亲近的人——他怀有身孕的皇后,害羞的小公主扶着他妻子的手,他的大儿子昂首挺胸,几乎马上就要长大成人,另外几个儿子还够不到他的腰间,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父皇奇怪的装束。
泽拉斯静静站在祭台的一角,穿着带兜帽的白袍,看着阿兹尔与家人作简短的告别。
就在皇帝即将离开祭台,迈上前往飞升神坛的阶梯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走到了泽拉斯的面前。
泽拉斯的心跳加快了,他兜帽阴影下的双眼去看皇帝的表情,却只能看到对方头盔上象征天神的猛禽,仿佛要随时扑击。
他知道了吗?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法阻止夺命的一击,一切都已经开始运转了。
所有的意外情况他都考虑过了,他甚至专门设计将最强的飞升者内瑟斯和雷克顿调离了皇都,在场没有人能够阻止仪式的进行。
出乎意料地,阿兹尔摘下了他的鹰头盔,露出了褐色的头发和英俊的眉眼,以及泽拉斯熟悉的爽朗笑容。
“泽拉斯,谢谢你。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朋友,是我一生的兄弟。
其实,那次宴会弄伤你以后,我一直检讨自己。
你说的对,皇者要承担起责任,哪怕是对奴隶。
我秘密召集了帝国最优秀的学者们,打算制定一本新的法典,前些日子终于完成了。
本来想在飞升之后再公布,但我等不及要告诉你了。”
看着泽拉斯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阿兹尔哈哈大笑,他转过身,面朝祭台之下的黑压压的人山人海,大声宣布了他作为凡人的最后一个命令:
“我宣布,我的朋友泽拉斯自由了——
所有的奴隶都自由了——”
皇帝的声音在祭坛的法术结界下放大了无数倍,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人群中大量的奴隶开始欢呼,喜悦的泪水溢出了眼眶,渐渐地,在奴隶们的带动下,所有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欢呼皇帝的名字。
阿兹尔笑着拍了拍泽拉斯的肩膀,泽拉斯却呆住了,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想——他忽然就被赐予了曾经想要的一切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皇帝重新戴上鹰头盔,走上了飞升神坛,站在了地面上铭刻的太阳圆环之中。他微微仰起头,等待着神灵力量的灌注。
祭司们在预先的安排下开始吟唱与神灵沟通的话语,太阳圆盘开始微微转动,都城上空所有的云层都消散无踪,一束强光笼罩住了阿兹尔的身姿——太阳的强大力量即将降临。
“不!”一声急促而又悲恸的呼喊从下方响起。
阿兹尔转过目光,发现泽拉斯发了疯一般拼命向自己奔来。
“泽拉斯,停下!你会被烧死的!快停下!”他大声吼道,试图阻止泽拉斯的疯狂举动。
泽拉斯没有停下,他只想着再快一点。就在太阳能量降临的前一刻,他飞身将阿兹尔推出了太阳圆环。
泽拉斯的双臂伸向天空,调集起他全身的奥术能量,在头顶形成泛着蓝光的奥术结界,巨大的风力吹落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他坚毅的眉眼。
他决定倾尽全力去弥补自己的错误,尝试对抗和吸收这股毁灭性的能量,救下所有人。
然而,仅仅维持数秒,巨大的如同实质般的太阳能量就打破了泽拉斯的奥术结界,倾泻在泽拉斯的身上。泽拉斯只感到他全身的皮肤、血肉和骨骼都在融化,他含着泪看了自己的朋友最后一眼。
对不起。阿兹尔。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泽拉斯的身影被太阳之火吞噬。
飞升仪式的力量向外炸裂开来,太阳圆盘从天空中沉没,高耸的宫殿坍塌,城市的地基陷落,所有人都被烧成了灰。
“接下来的几个月,恕瑞玛的大地一直在燃烧,所有的树木都被焚毁,河流和湖泊干涸。最后黄沙涌起,掩盖了一切。
幸存的帝国子民则在堕落的飞升者带领下,交战不休,数百年来建立的帝国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的疏忽和另一个人的错恨。
阿兹尔的城市只剩下残破的废墟和寒夜中人们的惨叫。”
老人结束了讲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诺克萨斯贵族青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老人。
“那个吊坠,我买了。”
Q:创作这篇故事是基于什么想法?
A:LOL宇宙有很多好故事,阿兹尔和泽拉斯的故事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友情、仇恨、背叛、误解和遗憾,悲剧的内核令整个故事深刻而感人。LOL官方在恕瑞玛多位英雄的传记和小说里都讲到了这段故事,但较为零散,缺乏展开。出于对这段故事的喜爱,我写下了这篇同人文。
Q:故事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A:写了泽拉斯的一生(当然是变成能量体之前的事),重点是他与阿兹尔之间的友谊。我查阅了大量官方资料,尽量做到贴合官方宇宙设定。
Q:这篇故事参考了哪些官方资料?
A:阿兹尔、泽拉斯、内瑟斯、雷克顿等英雄传记;宇宙故事《血统》《暗裔的传说》《诸神的薄暮》《解脱》
Q:与原来的背景故事相比,有哪些变化呢?
A:人物形象上,本文对泽拉斯作了合理范围内的美化,我认为一个已经登上高位还心心念念废除奴隶制度的人不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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